从分先到被让二子：一部人类棋手与围棋人工智能对抗史

2016年阿法狗横空出世，这以后，围棋的认知世界，几乎就颠覆了。

马云忽然跳出来说，围棋我也是会下滴，但是人类和围棋人工智能下棋这种事我是不会去做滴，因为它剥夺了我最后的快乐了嘛。




马云

马云的意思是说：我和人类棋手下棋，落后了他还是会失误的，我多少还有一点点机会。而人工智能一点机会都不给你，我下围棋一点快乐都感受不到，那你还下个什么劲呢？

当然听闻此言的聂卫平颇不以为然，他立刻说了一番话，大意是说：马云对下棋来说就是一外行，闭嘴吧你。

现在五年过去了，我们站在今天回望过去，心中总会品一品马云说过的话，人工智能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我们留下来吗？

答案当时是否定的。

比较严谨靠谱的回答是阿法狗没有给人类留下什么念想，留下67：1的惊人纪录和近200局棋谱以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它就离开了，退役不玩了。

剩下的各路人工智能大咖突然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它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里面腾讯公司的绝艺，中国的星阵，日本的深禅围棋（俗名地震狗），韩国的韩豆，比利时的利拉都是比较有名气的。

那么人工智能和人类棋手的实力对比呢？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碾压。

赢过围棋AI的棋手属于凤毛麟角，他们大多是抓住了围棋人工智能（AI）的BUG（漏洞）。




李世石

这其中包括为人类棋手赢下对阿法狗唯一一胜的李世石。

换句话说，2016年初，李世石将阿法狗引到了一个暗黑领域，狗狗不稳定，发神经，自我崩溃掉了。

2017年象屿杯”海峡两岸围棋与人工智能邀请赛马晓春也在实战中找到了人工智能“CGI”的BUG，对手生生把一块劫活的棋走成了净死。



（附录棋谱1）：马晓春执白胜人工智能“CGI”，弈于2017年。

而日本围棋人工智能深禅（俗称地震狗）在第三届梦百合杯赛中不识自己的棋筋被吃，局部损失惨重，这成就了“大象”王昊洋。地震狗由于终局前官子范畴的BUG就输给韩国朴廷桓一局，芈昱廷两局，直至退役，它的BUG也没有完全修复。

看过纪录片《阿尔法围棋》的都知道，实际上谷歌公司成立了一个小组，他们研制开发了阿尔法围棋程序，但是这个程序还不够成熟，程序员编程的时候总是会有隐藏着的BUG难以发现，最开始是樊麾出场，他输了个0：5，再往后李世石出场，需要说明的是李世石此前对阿尔法围棋一无所知。

通过摄像机与记者，我们看到了众目睽睽下李世石输棋的全过程，第一局是这样终局的，李世石拿起棋子往棋盘边上轻快又清脆地敲了两下，示意认输，他表情略微有些痛苦。李世石输棋了，这令人难以置信。第二局输棋，李世石已经释然了许多，第三局再输，李世石必须得面对现实了，AI超越人类棋手，就从这一盘开始。这以后李世石将为了人类棋手的的荣誉而战，李世石咬牙坚持，他赢了。逼出了阿尔法围棋程序的一个BUG，这相当不容易。最终成绩定格在了1：4。



（附录棋谱2）李世石执白胜人工智能AlphaGo，弈于2016年.

2016年，韩国围棋手李世石实际巅峰期已过，他2015年职业生涯最后一次进入世界大赛的决赛，这就是第二届梦百合杯决赛，他的对手是中国18岁的年轻人柯洁，李世石决赛2：3输掉了，作为李世石传奇落幕的逼宫大将，少年柯洁发出狂言：“阿尔法狗赢得了李世石，但赢不了我。”

此言一出，非常励志，给中国棋手拔份，柯洁顿时涨粉无数，当然，近500万粉丝中也有黑粉，这些人并不崇拜他，他们之所以关注他只是为了等着看他的笑话。这些打酱油的人当中包括一位网红，他的名字叫做王思聪。

柯洁凭借一己之力，从一冠群中脱颖而出，以三冠王的身份君临世界围棋第一人宝座，他是有骄傲资本的，因为他在正式比赛中对李世石的成绩是8：2。

另外，他对李世石的同龄对手，中国围棋昔日第一人古力的成绩是6：0。

古力，李世石这样的绝世高手，在柯洁面前居然是要被降格的成绩，就问你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柯洁对阵阿法狗

柯洁主动给阿尔法狗下了战书，微博上是这样写的：“来吧！管你是阿法狗还是阿法猫！我柯洁在棋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让风暴再来的猛烈点吧！”

柯洁的豪言壮语却没被前辈们看好，古力前辈聂卫平就说：“柯洁能赢一盘就烧高香了。”古力预测柯洁的胜率超不过10%。

柯洁和阿发狗正式对局是2017年五月，其实在2017年元月，柯洁就得到了机会和阿发狗有过对局。当时阿发狗化身为Master（大师）出现在互联网上，柯洁和Master（大师）下了一局棋，输了，韩国棋手朴廷桓比较刻苦嘛，他和Master（大师）下了四局棋，结果是0:4。Master（大师）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60:0的成绩。其中最接近胜利的棋手有两位，一位是日本棋手井山裕太，一位是中国棋手孟泰龄。需要说明一下的是他们取得的优势局面主要是因为Master（大师）的机械臂黄博士把棋子点错了位置。



（附录棋谱3）井山裕太执白负于Master（大师），弈于2017年1月。

下面谈一谈柯洁与阿法狗乌镇下棋的过程吧。实际上柯洁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获得了中国围棋协会的大力支持，经过一番准备，乌镇围棋峰会顺利实现。结果是柯洁给虐哭了，尽管他第二局执白前一百手逼出了一个最强的阿法狗。柯洁0：3的成绩不出赛前各路大咖所料，拭干眼泪的柯洁赛后诚恳地向棋迷与观众道歉。大多数观众对他表示了理解，因为他几乎做到了最好，最极致。

当然，王思聪还是出言讥讽了他的，可见一个人的涵养与教养与财富无关。

比赛真的精彩绝伦，第二场比赛的时候柯洁甚至是有机会赢的，只不过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附录棋谱4）柯洁执白负于AlphaGo，弈于2017年5月。

柯洁虽败犹荣，毕竟和他对阵的阿尔法狗已经不是当年和李世石比赛的那只狗了，在一年时间它经过了无数次的升级，仅是对弈数就已经突破百万，这是一个人类棋手一生难以达到的数字。

李世石版阿法狗我们称之为AlphaGo Lee（零），柯洁版阿法狗我们称之为Alpha Master（大师），最终Alpha Zero（元）程序完全靠自我对弈学习下棋，不依赖人类围棋经验，仅训练3天就战胜了AlphaGo Lee，比分100：0，

又经过40天训练后，Alpha Zero（元）又以89：11战胜了Alpha Master（大师）。

得到信息的柯洁平静地说道：“一个纯净、纯粹自我学习的AlphaGo是最强的。对于alphago的自我进步来讲。人类棋手太多余了。”

这一阶段以后，阿法狗宣布退隐江湖，但是谷歌公司已经将专业学术论文公布于世，这就相当于把《九阴真经》在武林江湖中普及化了。

于是乎，各路人工智能陆续登台亮相。这里面取得最大成就的有绝艺，星阵，韩豆和地震狗。

我们陆续说一下，首先说绝艺，由于腾讯公司实力最雄厚，所以绝艺水平一流，绝艺逐渐成为阿发狗以后围棋人工智能的龙头老大。

人类棋手清楚，分先是下不过绝艺的，现在只有退而求其次，只能以二子局和绝艺AI抗衡了。

当然这中间还有被让先，让先倒贴目的实验对局，绝艺保持了惊人的胜率。人类棋手一次又一次见识了AI的强大，那么职业棋手能接受被AI让二子吗？

答案是可以。

柯洁放下身段和绝艺AI下二子局，输了一局，赢了一局，有趣的是无论输赢，都未满百手。有些浅尝辄止。

而李钦诚在获得2018TWT腾讯围棋锦标赛冠军后，2018年11月21日获得了和绝艺下二子局挑战赛的机会，不要以为二子局就好下，2017年的锦标赛冠军得主童梦成就输掉了二子局，不仅如此，绝艺让二子局在野狐围棋网上的胜率达到惊人的80%左右。




李钦诚

什么？为什么不让柯洁上？因为他在TWT腾讯围棋锦标赛决赛中输给了李钦诚，李钦诚豪取70万元奖金。据说二子局赢了绝艺之后还有重奖发放。李钦诚算是一鸣惊人，名利双收了。

从分先，到被让先，再到被让二子，人类棋手的心态经历过一段挣扎，是放下身段接受现实，认知差距？

很意外，李钦诚这局快胜还不是最解恨的，它属于中国台湾棋手王元均，王元均非常勤奋刻苦，天天趴在网上和绝艺较量，他大概是二子局赢绝艺AI最多的棋手之一，胜局数大约在二，三十盘左右。

对绝艺二子局这盘棋是王元均的攻击完胜局，真正的彻头彻尾地完胜。让人很振奋。

王元均是中国宝岛台湾的围棋高手，他最出彩的时刻是在2018年7月30日，他打进了第五届国手山脉杯世界最强战决赛，最终王元均执黑以5.5目差距不敌韩国围棋第一人朴廷桓，屈居亚军。这也是他围棋世界个人大赛的最佳成绩。

AI到底有多强？能让人类顶尖棋手几子？近两年，这个讨论一直在持续。有人认为，AI发展到了极致，也就是相当于围棋上帝时，可以让人类五子，也有人认为三子就是极限。毕竟目前的棋盘就那么大，人类棋手研究得也够多了，规则不变的情况下，让五子就连围棋上帝也做不到。

目前为止，二子局人类顶尖高手还能抵挡一阵。三子局估计AI是不行的。二子局和三子局之间，就是一道坎。

宋代大国手刘仲甫奉饶天下先，星阵AI仿而效之，韩国第一高手朴廷桓被让先，不知道他接受这一对局格时的心情怎样，我估计屈辱感是不会有的，毕竟AI水平远超人类已成共识。结果星阵取得不俗成绩，朴廷桓，柯洁都无功而返。星阵对人类棋手一共输了三局，其中实验对局阶段，星阵输姜东润一局，它放弃了明显的机会，这说明星阵还不成熟。有人说阿法狗也有失误，但是那是保证赢棋的时候才有的失误，机会过于明显时，阿发狗不会犯错。

对韩国尹姓棋手的失利更加离谱，星阵布局阶段把棋子下在了非常过分的位置上，程序员解释说是出现了BUG，堂堂正正赢了星阵的人是中国的谢科，他隐忍了大半盘，终于等到了星阵的失误。

星阵在编程时一直遵循的一条原则是优势是不退让，这就容易造成该补的棋不补，谢科正是利用这样的机会在下方造出劫争，凭借劫争迫使星阵就范。



（附录棋谱5）谢科执黑胜围棋人工智能星阵，弈于2018年。

谢科终结了星阵对人类棋手35连胜的纪录，为人类棋手挽回了颜面。

谢科成为李世石以后又一位战胜AI棋手的“人类棋手代表”。




谢科

2016年，DeepzenGo在首届世界围棋最强战三番棋中1:2不敌日本赵治勋九段。

2018年4月，加藤英树宣布DeepzenGo将退役，引退之前与中日韩三位代表棋手各进行一盘对局，而后就隐退江湖。这三位棋手分别是中国芈昱廷九段、韩国朴廷桓九段和日本赵治勋九段，除了赵治勋九段以外，中国芈昱廷九段、韩国朴廷桓九段在第二届电王战中战胜了DeepzenGo，挑选他们三位作为对手，DeepzenGo似乎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结果芈昱廷九段、朴廷桓九段和日本赵治勋九段只有芈昱廷九段取得了胜利。

这是第二个知名度较高的退役的围棋人工智能。




绝艺

韩豆：韩国围棋AI

2019年，李世石在退役告别战中再次挑战人工智能，这次他选择的对手是韩国围棋人工智能“韩豆”。



（附录棋谱6）李世石退引棋三番棋第一局 ，李世石执黑胜围棋人工智能 韩豆。

2016年李世石与围棋人工智能AlphaGo第4局比赛中下出出人意料之外的“神之一手”，取得了人类对阵AlphaGo的唯一胜利。

三年后，李世石与围棋人工智能韩豆的比赛中重现了那一辉煌。

这场比赛，双方将进行升降对抗，首局“韩豆”将让李世石两子进行比赛，结果是李世石再现2016年人机大战第四局“神之一手”的壮举，吃掉“韩豆”的棋筋，李世石取得一场大胜。

但是李世石也许忽略了韩豆反扑的能力，第二局让先韩豆取得胜利以后，又在最后一局二子局中发挥出色，击败李世石九段，李世石的告别演出终究是以一场失利告一段落。

最后我们要提一个人，他就是韩国棋手李昊承。



李昊承

李昊承的在七年的职业生涯里生涯里，只打入过两次世界大赛32强本赛，如果没有围棋人工智能出现，他充其量也就是一中坚棋手了。但是围棋人工智能横空出世以后，李昊承发现了机会。首先他配置了nvidia rtx 2080ti 显卡的主机。其次他使用ELF和 丽拉zero作为AI辅助训练工具。这让他在短时间内成为可以完胜韩国围棋第一人朴廷桓的高手。

李昊承还作为“遛狗大人”闻名于韩国棋坛。2016年“地震狗”（DeepZenGo）问世，韩国顶尖棋手纷纷被击败。鬼使神差般，李昊承始终能找出“地震狗的BUG来，他对“地震狗”连战连胜，以致于得了“AI杀手”的绰号。

李昊承的成功给我们指明了正确的路以及前进的方向。人类棋手不应该以击败顶尖围棋人工智能为目标，毕竟马云已经指出，我们人类也根本做不到嘛。我们应该以围棋人工智能为辅助工具，迅速找出差距与不足，纠正错误。

围棋人工智能将和人类棋手成为亦师亦友的同盟关系，这样才可以共存共荣。这也是围棋人工智能存在的真实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