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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数据算不出你的口舌之好,但相熟的饭馆老板统统都知道



“佛堂”这两个字,百年未变,时间和这座古镇,像义乌江水一样,缓慢流向下游。江水不休,穿境而过,古镇活了百年,装着旧时的秘密和现代人的心事。

今年,因为工作的契机,我得以有机会沿着义乌江溯源、寻访曾经的商贸胜景,第一站正是佛堂。事实上,古商业重埠的地位,沿江看过去便一目了然:狗市码头、猪市码头、盐埠码头、官厅码头……不过一公里,一路过去,各种埠头。这座位于义乌的古镇因佛而名,因水而商,因商而盛。据《义乌地理志》记载,商贸鼎盛时期停泊于江面上的船只多达500艘以上,航线远可至杭州、衢州及金华各地,再沿新安江逆流而上,可直达古徽州地区。

如今,这些老埠头静默伫立于江畔,它们是古镇商业文明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更为难得的是,沿江古街背后这一平方公里的古民居建筑群,几乎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我抵达古镇时恰是春末夏初的一个傍晚,夜幕点亮了一方天地,新市基广场上人群熙攘,这个时候走进古镇老街,的确是“轧闹猛”,只得束起手脚,被人流裹挟,慢慢挪动。不多一会儿,天已全黑。突然,人群一阵躁动,街道上的灯、广场上的灯、浮桥上的灯……远的近的如剧场般亮起,顷刻间整个古镇的眉眼也清晰了起来。浮桥码头边站满了拍摄灯光秀的路人,一旁食杂店的店主则挥舞着手,将门前游客的目光指向远处的伏虎桥,从戚继光讲到了盐帮风云……夜色中的古镇,光彩夺目,姿态万千。

当然,要细细体味古镇面貌,还是得从白天开始。义乌文史研究者王春平在古镇工作、生活,他了解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由他做带路人再合适不过。一边走,他一边指点,“那是古镇著名的吴宅,主人吴茂棋是民国时期叱咤义乌商界的人物……”。古宅坐东北朝西南,院内的木质建筑构件均得以完好保存。如今,这是义乌现存唯一的砖木结构三层半老楼房。

从吴宅走到万善浮桥,一路都保留了传统的建筑风貌。我还有一个有意思的发现,古镇之中的格调,与别处的老街颇有些不同。老街两边的商铺,大多是“前店后宅”或“上宅下店”的格局。古民居则多是白墙黑瓦、高脊飞檐,属于比较明显的徽派风格。王春平告诉我,或许因为同样面临着地少人多的困境,或许是同样具备“寄命于商”的信仰,义乌人对当年叱咤风云的徽商们充满了敬意,顺流而来的徽州人也在义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在佛堂老街中,至今留存着大量徽派古建筑。徽商早已成为历史的旧迹,义乌人却把这股商业精神继承了下来,成就了如今的商贸奇迹。

我行走于其中,常常会在某个时刻被突如其来的一种年代感击中,恍然不知今夕。在江南之地,看到一座古镇、一条老街,乃至一栋栋古民居,并不很稀奇,难得的是,这里的一切仍旧跳动着脉搏。

时值午后,一切慵懒。理发店的躺椅上,一位毛巾遮面的中年壮汉惬意地打着呼噜,矍铄的老人站在边上,用一条油亮的牛皮带慢慢地磨着剃刀;面人摊前,连摊主也不见了去向,空留草棒上的灰太狼和孙悟空面面相觑;隔壁的摊主则摆开了棋盘,两位埋头厮杀的老者膝下蜷着一条打盹的小狗;面馆的午间生意却还没忙完,大师傅额头冒汗,一手操勺,另一手往空碗里撒着葱花,汤锅之中漂着的杉木锅盖不停打着转,几位吃完面的食客咂巴着嘴结账出门。

因码头而繁荣的城市,吃食中天然带着与码头工人饮食习惯一脉相承的平民基因,不仅碳水丰富,而且量大瓷实、价格实惠。在义乌江边,千百年来,盐帮、漕帮、商会依水而生,商人们熙来攘往,居民们五方杂处,吃食自然就丰富起来了,其中尤以早餐为甚。

佛堂的早餐有多丰富呢?听说,可以做到一个月内不重样。简简单单的米面肉蛋,就被佛堂人烤炸蒸煮,“讲”出一个四方交汇的故事。然而,出镜率最高的,依然是面。我问了很多佛堂人,他们最日常的早餐是什么,得到的答案最普遍的便是千张面。只不过,没人能说清到底哪家店最好吃,每当被问到这类问题时,佛堂人通常会给出一个答复:我家楼下那家。这一答案,可能全国通用。

听说我想在清晨找一碗好吃的千张面,王春平便开始搜索他脑中的佛堂美食地图。检索了一会儿,他给我的建议是,不妨去兴华千张面馆尝尝,这家老店甚至在全义乌都小有名气。

位于老城的千张面馆面积不大,右手边几张桌子靠着墙摆,中间摆着几张圆桌,左手边的厨房有灶台、案台和碗橱,墙壁上斑斑驳驳,一张红色底板的价目表特别显眼,品种寥寥数样,且只卖千张面,老板娘周大姐告诉我:“小店开了近30年,也许全佛堂的人都来吃过吧,味道也没怎么变过。”

价目表上,一碗最基础的千张面只要15元,有酱排浇头的是25元。这样的面,一早上要煮一两百碗。四根拉面为一碗,每根拉长约为4米。若要加面,同样以根为单位。在一口大铁锅里,面汤煮沸再加稍许凉水又沸腾,捞起熟得正好的拉面,放进加了些许猪油、细盐的大碗,接着加上几片微涨软柔的千张,最后浇上一勺肉丝、榨菜皮。热气氤氲中,一碗千张面端上了桌,汤汁清透,清香扑鼻。我又浇了两勺辣椒红油,哧溜哧溜吃着,吃得“脑门心冒毛毛汗”。

听说码头城镇盛行喝早酒,这一早,我也得以见识。对桌那位大叔的杯中酒已经见底,他本来是自斟自饮,不过举起酒杯时,店内喝早酒的都可以跟他干一杯。我问他,早酒为什么不在家喝,不及回答,旁边已有人替他接话,“家里老婆要骂的”,笑声四起,大叔笑嘻嘻地又满上了一杯。

喝早酒,跟码头上曾经的生计也有着很大关系。早年间,码头工作需大量的人力,男人们起大早干完活儿,那么就要喝点酒,御寒也好,增强体力也罢,这种热气氤氲的氛围里,喝几杯酒是一种心无旁骛的放松。

店门外时不时有人骑车路过,向着店里招呼一声,过一会儿,老板娘便会叫伙计端出一碗千张面,近30年的老店,食客们与店主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神秘的默契。

少油、加蛋、宽汤……在这个越来越智能化的时代,大数据或许算不出你的口舌之好,但与你相熟的老板统统都知道。

栏目主编:陈抒怡 文字编辑:陈抒怡 题图来源:上观题图

来源:作者:吴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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