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工业报 左宗鑫 王珊珊
当业界还在为“人形机器人的售价应该在什么区间”争论不止时，近期，一家中国人形机器人公司的一台人形机器人已经喊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价格：9.9万元人民币！
相较于市场上1000万元至2000万元的价格，以及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曾定下的一台人形机器人2万美元（约14.48万元人民币）的目标，9.9万元的价格无疑让人形机器人距离走进千家万户的梦想更迈进了一步。但与此同时，人们却不禁发问：9.9万元能赚钱吗？价格符合市场逻辑吗？是用噱头博眼球，还是真实抢占市场？
9.9万元打破底价了？
“机器人的电机、减速器、整机结构、传感器等都是我们自己设计研发的。所以，我们能更好地控制成本，也能更好达到我们想要的性能。”宇树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因此，9.9万元的定价也是符合我们自己商业化利润诉求的。”
开瓶盖、砸核桃、颠锅、跑步、舞棍、自我蜷缩……日前，来自浙江杭州的机器人公司宇树科技发布了一款名为UnitreeG1的人形机器人。在视频里，这款机器人能够像人类一样用机械双臂灵活地完成一系列工作。
宇树科技配文写到：UnitreeG1，人形智能体，AI化身，9.9万元起！
来源：Unitree宇树视频号
一时间，“9.9万元”这个价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网友戏称为“价格屠夫”。毕竟绝大多数企业目前还没有公布定价：有的仅推出Demo（样机），没有成型的产品；有的尚在试验阶段，产品价格非常高昂。
从参数来看，Unitree G1身高约127cm，体重约35kg，搭载激光雷达及深度相机，续航可达到2小时，移动速度为2m/s。同时，拥有23个至43个关节电机，具有超大关节运动角度空间。
值得注意的是，Unitree G1是宇树科技时隔8个月后发布的第二款人形机器人产品。2023年8月，宇树科技发布用半年时间做出的通用人形机器人H1，没有很精致的外形，双手像哆啦A梦那样是两个圆手（标注了可以选配灵巧手），套着一件黑衣服就亮相了，但走路很稳，人用力踹上去也不会倒。宇树科技配文：售价几十万人民币以内。仅过了几个月，H1就进行了几次更新，已经学会了上下楼、跳科目三，甚至实现了全球首次全尺寸电驱人形机器人原地空翻。
据媒体报道，过去一年，借着大语言模型浪潮，一批机器人公司陆续发布推出人形机器人产品，可是真正成交的寥寥无几，没什么公司能把人形机器人当做商品卖出去。但宇树科技是个例外——那个“简陋”的人形机器人H1被卖给了全球各地的大学、研究机构和AI公司。
对于此次推出Unitree G1在功能有哪些改变？“Unitree G1尺寸更加紧凑，美观，尺寸相对较小，方便使用和维护，关节的运动空间更大，可以做一些人做不到的运动动作。”宇树科技相关负责人在接受中国工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然而，由于尺寸较小，Unitree G1动力性能不及H1。“H1几乎是全球动力性能最强的人形机器人。”
与此同时，对于机器人的设计、生产制造环节，提高性能、降低成本的每一个细节都非常关键。“机器人的电机、减速器、整机结构、传感器等都是我们自己设计研发的。所以，我们能更好地控制成本，也能更好达到我们想要的性能。”上述负责人表示，“因此，9.9万元的定价也是符合我们自己商业化利润诉求的。”
那么，9.9万元是否能代表行业趋势？主营数字展示、展馆、展厅、博物馆行业的凡拓数创北京公司生态合作部邵明媚认为，任何行业的市场都会随着优秀企业和技术革新的推动时刻变化，一个产品的价格是否符合逻辑，最终还是由市场供求关系和行业发展态势等综合反馈出来。未来的人形机器人一定会更加广泛地应用于我们生活的更多场景，而目前来看，这部分市场用户尚处于观望阶段。
“拿我们公司来说，人形机器人的出现对我们的数智展示、AI相关应用的研发都将带来很大的赋能，如果在应用成本、业务结合等各方面都足够稳定，我们也有意将其应用于我们建设的科技馆、主题科普馆及相关科普教育场景，提升展示价值和参观体验。但是我们对价格比较敏感，市场价格的高低将直接影响我们的采购需求和数量。”
“未来，通过技术进步、规模经济和市场竞争，逐步降低成本，降低价格，才能不断扩大更加丰富的应用领域，这一定程度上确实能够代表整个机器人行业的发展趋势。”邵明媚表示。
中关村物联网产业联盟副秘书长袁帅在接受中国工业报记者采访时也表达乐观的看法。他认为，政府和企业对于机器人产业的支持和发展促进了机器人产业链的完善和成本的降低。因此，9.9万元的价格不仅反映了市场供需关系的变化，也反映了机器人产业的快速发展和行业趋势。
对于9.9万元价格下，企业如何获得盈利？北京社科院副研究员王鹏在接受中国工业报采访时认为，“人形机器人价格设置比较低可能通过其他方式（如软件服务、升级费用等）实现盈利，这种‘硬件+软件’的模式会逐渐成为行业趋势。”
哪些因素让成本加速下降？
除了技术路线的选择外，核心零部件逐步实现国产化或也是使人形机器人价格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形机器人的诞生可追溯至20世纪70年代。在其发展的50余年中，囿于成本高企、商业化较难等问题，人形机器人从未像近一两年这样被火热地关注过。
如果人形机器人要广泛进入我们的生活，价格自然是大家非常关心的问题。因此，其成本是不能回避的话题。
在人工智能技术快速突破，政策红利和资本、人才涌入等多方因素的催化下，人形机器人产业的成本正加速下降。
高盛报告指出，高规格机器人物料成本在一年内下降40%左右，已经从2022年的约25万美元下降到2023年的15万美元，加速了工厂应用的可行性时间线与消费应用时间线的前移。成本的加速下降也将为人形机器人产业应用打开更大的市场。
北京盛景嘉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华南区主管合伙人吴巍表示，“因为大模型在快速发展，机器人控制算法及模组在不断优化，边际成本递减。再加上躯干部分，其实很多是传统的工业零部件做了人形尺寸的匹配，灵巧手的整体价格也随着产量的不断提高使得整体硬件成本不断下降。”
人形机器人成本的下降源于大模型的快速发展，同时，或许技术路线的选择也是其不可忽视的因素。
今年4月，美国的波士顿动力公司宣布液压Atlas机器人退役，紧接着推出了全电动Atlas机器人。由此，关于人形机器人是选择液压方案，还是电驱方案的问题又再次摆在人们面前。而选择哪种动力方案也与人形机器人是否能降低和控制成本息息相关。
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具身智能负责人鞠笑竹此前接受中国工业报记者采访时介绍：“波士顿动力很早之前采用了液压方案。液压的优势首先是它的力量非常大，它是一个大力士，身强力壮。其次是它提速也非常快。例如，我想要跳跃的动作，液压可以很快给予加速过程，腾空飞起。但它的难点在于：首先，它对液压关节的加工精度要求过高，包括密封性能承载压力，导致成本很高。一台Atlas大概需要几百万美元。由于过于复杂，导致Atlas完成动作的程度不高。我们经常看到失败的视频。视频中，Atlas会有液压摔漏以及液压油飞出的状态。虽然性能很好，但在实际落地后，其成本无法控制。”
“而选择电驱方案，第一个优势就是能够持续稳定地输出动力，大家一直在使用整个电机，包括新能源汽车和传统工业机器人。这种电动驱动方案相对比较成熟。随着人形机器人和新能源汽车不断发展，大扭矩电机已逐步出现，相关方案也比较成熟。”鞠笑竹向记者解释道。
除了技术路线的选择外，核心零部件逐步实现国产化或也是使人形机器人价格下降的重要原因之一。
“目前，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上游厂商愿意迭代其产品，包括整个传感器的可靠性精度和执行器的可靠性。随着硬件的成熟和可靠性逐渐提高，这样会减少落地时的维护性和成本等问题。”鞠笑竹向记者举例，如人形机器人所使用的视觉摄像头，之前，国内可能在很多技术上不成熟，并且可靠性和精度也不高。“随着人形机器人行业不断发展，包括我们也在带动上下游产业链，国内厂商逐步开始愿意投入到人形机器人感知领域的研发。目前，我们看到相关国内厂商推出的新产品性能已经超过国外效果，并且我们也开始使用国内感知产品。”
优必选Walker人形机器人
而被称为“人形机器人第一股”的优必选也表达相同的观点。
优必选首席品牌官谭旻在接受中国工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成本方面，优必选一方面采取自研人形机器人核心零部件伺服驱动器的方式控制成本。”据介绍，优必选自2012年成立以来一直深耕人形机器人全栈式技术，目前，优必选全栈式技术拥有1800余项机器人及人工智能相关专利，其中超900项为发明专利，超过380项为海外专利；2020年至2022年期间，优必选研发开支平均占年收入的比重超过50%。人民网研究院《人形机器人技术专利分析报告》显示，优必选是全球范围内持有有效人形机器人技术专利数量最多的企业，有效发明专利位居中国第一、全球第二。深厚的技术积累形成了优必选在人形机器人行业中的护城河。
“另一方面，近年来，优必选不断提升零部件国产替代的比率。目前，应用在优必选大型人形机器人Walker身上的大功率伺服驱动器，涉及的零部件数量大概有50-100种，主要的部件有电机、减速器、编码器、MCU、力矩传感器等，国产化率大概是90%；小功率伺服驱动器的零件数量比大功率驱动器的零件数量要少一些，大概有40-80种，国产化率95%以上。”谭旻表示。
价格战打响了？
需要注意到价格战可能存在炒作圈钱的嫌疑，一些企业可能会利用价格战来吸引投资和消费者关注，但实际上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并不高。因此，在关注价格战的同时，也需要关注企业技术和产品的实际表现。
“地球上机器人的数量将超过人类，每个人都将拥有一台机器人。”马斯克曾描述过这样的场景。当前，人形机器人的“风”在全球市场持续席卷。
对比一众报价15万元至20万元，甚至百万元的机器人企业，宇树科技喊出的9.9万元“骨折价”，也难怪会被戏称为“价格屠夫”。
优必选的Walker系列在2021年至2023年上半年销售均价598万元。
马斯克在去年提出，特斯拉擎天柱Opti－mus价格将达到“2万美元”，称只有这样的价格才能在真实世界获得广泛的应用。
国内明星创业企业智元机器人创始人、科技网红“稚晖君”彭志辉也在该公司人形机器人远征AI发布后宣称，预计该款机器人将会被控制在20万元以内。
英伟达CEO黄仁勋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提到，人形机器人有望成为大众化设备，制造成本有望大大低于人们的预期，售价可能不会超过1万美元至2万美元，与当前廉价汽车售价相当。
达阔科技XR-4人形双足机器人
15万元至20万元似乎是当下头部机器人企业默认的最低价，而宇树科技UnitreeG1的9.9万元亲民价格定位，在预示着人形机器人普及到普通家庭进程加速的同时，也预示着未来可能产生的价格竞争。有网友称，9.9万元的定价，可能就像瑞幸咖啡的9.9元/杯咖啡，当生产厂商卷起来，价格越低，人形机器人就离大众越近。
“机器人作为一项商品，它不能等同于国家基础设施的投入建设，也不能等同于新能源汽车行业，有这么广泛的必须的应用市场。机器人产业的投入和发展，完全是根据市场的需求，就目前大批量投入使用的工业机器人基本只局限于汽车制造行业，其他行业限于资金和技术发展，投入产出的成本比例，相对汽车行业来说是凤毛麟角。”展茗（上海/佛山）机电自动化设备有限公司总经理邹飞对中国工业报记者表示。
而对于人形机器人领域是否会产生价格战？袁帅表示：“价格战背后可能是技术成熟、规模化倒逼，或炒作圈钱的噱头。随着人形机器人技术的不断成熟和成本的降低，厂商可能会采取价格战来吸引更多的消费者和企业。同时，规模化生产也是降低成本的关键之一，通过规模化生产可以提高生产效率和管理水平，进一步降低机器人制造成本。但是，也需要注意到价格战可能存在炒作圈钱的嫌疑，一些企业可能会利用价格战来吸引投资和消费者关注，但实际上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并不高。因此，在关注价格战的同时，也需要关注企业技术和产品的实际表现。”
“人形机器人很可能是面向各类非结构化环境与人无缝交互的通用终端，市场潜力巨大，因此具备很大的投资价值；但是由于人形机器人的很多技术还不成熟，大小脑能力水平、硬件成本等，需要科学与工程化能力改进的地方还很多。”千乘资本投资总监施忠鑫在接受中国工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人形机器人是个长坡厚雪的赛道，从不缺少开拓者。“眼下，全行业共同努力，不要卷，先把产品做好，多点耐心，市场很大，周期很长，不要急于一时。”施忠鑫认为。
记者手记
奔跑吧，人形机器人！
■ 中国工业报 左宗鑫
“不管你喜不喜欢，很快我们的世界将充满行走在人群中的机器人，它们不是科幻电影中的笨重机器，而是像人类一样优雅和灵活。”相隔不到半个月时间，记者先后两次来到位于北京亦创国际会展中心三层的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每次见到“天工”，都会不由想起这句话。
“天工”是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4月底发布的全球首个纯电驱拟人奔跑的全尺寸人形机器人，身高163厘米，体重控制在43公斤，能够以6公里/小时的速度稳定奔跑。
一经发布，“天工”迅速成为人们争相观摩的产品以及媒体报道的宠儿。两次来到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工作人员都不免向记者提到：“这段时间，来观摩对接应用场景的企业机构特别多。”
为什么“天工”如此受关注，或许与它的另一个头衔“通用人形机器人母平台”有关。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具身智能负责人鞠笑竹向记者解释，“天工”具备平台开放性和兼容扩展性，可满足不同应用场景需求。同时，“天工”采用了自主研发的全新人形机器人运动技能学习方法，实现了全球首例纯电驱全尺寸人形机器人的拟人奔跑。
而在“天工”身旁，一台与其相似的机器人也在进行调试。不同的是，它有一双灵活的“手”。“作为通用人形机器人母平台，‘天工’瞄准的是解决人形机器人行业的通用问题。”鞠笑竹说。
除了运动性能出众，“天工”还展示了出色的环境适应能力。即使在盲视情况下，它也能平稳地通过斜坡和楼梯。在遇到磕绊或踏空等突发情况时，“天工”能够迅速调整步态，保持平衡，显示了其敏捷性和稳定性。
之所以“天工”具有出色的运动性能和环境适应能力，源于机器人在虚拟物理仿真引擎中具备自主学习能力。虚拟物理仿真引擎可以实现数千个机器人同时训练，24小时不停。一台人形机器人在虚拟空间训练10个小时，相当于在现实物理空间训练100天。
在人们连连为“天工”的行动力发出赞叹时，或许没有注意到其背后的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才成立不到一年。
去年8月，北京市人民政府副秘书长许心超在2023世界机器人大会上透露，“北京正积极推进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建设。”随后，来自国内机器人产学研界的头部力量开始在北京亦庄集结，于2023年11月成立了国内首家瞄准人形机器人核心技术、产品研发和应用生态建设的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据介绍，该中心设定了本体原型（肢体）、运控系统（小脑）、具身智能大模型（大脑）、开源工具链及OS操作系统等五大研发板块，可以随时扩展软、硬件等功能模块，满足不同应用场景下的需求。
为什么选择落户北京亦庄？这或许与北京亦庄这两年的前瞻布局，搭建人形机器人创新体系有关。去年8月，北京亦庄发布《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机器人产业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3-2025年）》，提出支持以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为代表的一批创新中心建设，发挥龙头企业引领作用，打造技术创新策源地。以此为契机，北京亦庄陆续引进小米机器人、北京优必选等头部企业注册落户，也为去年11月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的落地奠定基础。
而随着行业热度持续升温，北京亦庄人形机器人产业也开启加速跑模式：今年1月，引聚智囊团，北京人形机器人创新中心专家委员会成立；今年4月，北京亦庄创新链持续迸发新动能，优必选人形机器人总部正式开业，北京人形机器人产业联盟落地……据悉，下一步，北京亦庄将持续瞄准人形机器人前沿领域，出台人形机器人三年行动计划，并通过举办世界机器人大会、组织系列对接活动等方式，进一步助力人形机器人产业不断集聚、加速发展。
审核：余早早
责编：左宗鑫
编辑：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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